黑暗中,苏甄儿的五官变得比平日里灵敏许多。
偌大床铺之上,一床被褥。
被子被揭开一角,有微冷的空气钻进来,下一刻,一个更温暖的东西贴上来。
熟悉的皂角香气贴近,男人身上带着潮湿的味道,应该是刚刚沐浴完毕。
男人的呼吸声从她的脖颈间吹拂而过。
苏甄儿不太习惯与人同睡,至于昨夜,是太累了。
两人的呼吸声逐渐同步,苏甄儿搭在被褥上的手指轻轻捏紧。
“王爷,不睡床边了?”
陆麟城:…………
男人沉吟半刻,“你想我睡床边?”
她是想,还是不想呢?
苏甄儿扯着被子边缘的手指更加用力了几分。
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,愉悦不多,更多的是羞涩和紧张。
下一刻,玉佩银勾轻响,男人翻身,隔着被褥挡在她身前,俯身贴近。
苏甄儿呼吸一滞。
陆麟城的唇擦过她的耳畔,黑暗中,苏甄儿看不到男人的表情,只觉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难得的外露笑意,“不叫相公了?”
苏甄儿:…………………
初时,对于这种事,苏甄儿是没什么感觉的,可男人耐心十足。
香汗浸湿了鬓发,炭盆烧得极旺,苏甄儿的胳膊环住男子腰肢,触碰到他肌肤上斑驳的伤口痕迹。
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下意识颤抖着往后躲了躲。
“不要碰我腰。”
苏甄儿看似温柔和顺,实际上骨子里藏着的叛逆心思一点不少。
一开始,她还记着自己的温柔人设,也记得陆麟城的话。可后来,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,抚了一把。
然后.....事情就结束了。
苏甄儿:???
陆麟城:……………
翌日清晨,苏甄儿迷迷糊糊听到身侧有人起身,她睁开眼,透过半透明的床帐,看到站在床边穿衣的陆麟城。
男人已经穿好裤子,正在整理内衫。
苏甄儿看到他后腰处有一块明显的烫伤,巴掌大,在脊椎骨正中间的位置。其实除了这块烫伤,其它肌肤上也都是斑驳痕迹。身为从底层打拼出来的将军,陆麟城是要上战场的。
因此,他身上不可能没有疤痕。
只是这些疤痕也实在是太多了。
用手指触碰的时候,能明显感受到斑驳起伏的痕迹,像弯曲的山峦。
苏甄儿隔着帐子,轻轻戳了戳。
男人身体一抖,转头朝她看过来。
烟紫色的帐子,轻薄又透,陆麟城的视线从外看进来,女人拥着被褥躺在里面,绸缎般的长发披散,蜿蜒至床沿边。淡紫色的床褥更衬得肌肤雪白如花。
“是伤口疼吗?”苏甄儿的声音懒懒的。
这伤口看起来已经很久了,怎么还会疼?
“不是。”男人声音嘶哑。
那是什么?
苏甄儿神色?懂不知。
下一刻,陆麟城将刚刚穿上的内衫脱掉了。
他顾念女子身体较弱,不敢多行此事,可她,偏偏勾他。
他的身体总是滚烫,散发着清淡的皂角香气,汗湿的时候那股味道更加浓郁,跟她身上的芙蓉香混合在一起,搅得天翻地覆。
这一日,从不迟到的北辰王上早朝迟到了。
周玄祈看着唇角上翘,春风得意,甚至都能给郑首辅这个老不死的好脸色的陆麟城,羡慕嫉妒恨。
另外一边,躺在床上累得浑身酸痛的苏甄儿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了。
十二月中,是苏甄儿的生辰日。
因为父兄去世的缘故,所以苏甄儿已经有三年没有好好办过自己的生辰宴了。
从前的苏甄儿最喜欢热闹,如今的她倒是觉得这份热闹假的有些过分。一个人但凡落魄过,便能尝到人情冷暖,便也学会了在脸上挂上虚假的笑。
“阿姐,这些人不是好人。”奇哥儿拿着书籍站在书房门口,拒绝跟苏甄儿一道出去迎客。
奇哥儿年纪虽小,但心智早熟,深刻明白这些人只登富贵门,踩高捧低的性情。
“阿姐,你肯定也不喜欢与他们交涉,我们一起待在书房内,我......”
苏甄儿换上昨日绣花楼送来修改好的生辰裙,一边补妆,一边跟奇哥儿道:“倒也没有不喜欢,跟这些人虚与委蛇,各取所需也挺快乐的。”
*L: ......
“虚伪可以让别人快乐,既不得罪君子,也不得罪小人,同时减少自己的麻烦,也让自己生活顺遂,或许还能得到些好处,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
奇哥儿:………………你说的好有道理,他竟一时无法反驳。
“行了,出来迎客吧。”
苏甄儿拍了拍奇哥儿的脑袋,转身去招呼客人了。
收到请柬来的客人很多,不请自来的客人也有很多,苏甄儿一日忙碌下来,累得头晕脑胀。
她知道北辰王府权势滔天,是新帝面前的红人,可没想到这么红,那过来恭贺她生辰的人从王府门口排到了另外一条街。
今日虽然不是陆麟城的休日,但为了给她过生辰,陆麟城专门向新帝告了假。
忙碌一日,待宾客散尽,苏甄儿一人坐在屋内与管家对礼单。
“绿眉。”苏甄儿将礼单全部核对完毕,又让绿眉将这几日堆积的信件取了过来。
苏甄儿坐在那里翻看信件,翻完之后询问绿眉,“就这些了吗?”
“是的,王妃。”
苏甄儿起身,从梳妆台下面的小抽屉中取出一枚芙蓉花式样的玉佩递给绿眉,“你带着这个到城东的福来客栈,去替我取一个盒子回来。”
“是,王妃。”
“王爷呢?”
“在书房。”
苏甄儿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补妆。
绿眉站在她身后替苏甄儿梳理微乱的长发,想起这几日两人的情况,忍不住道:“王妃,你跟王爷的感情真好。”
新婚夫妻,蜜里调油。
听到绿眉的话,苏甄儿一边勾眉,一边笑道:“夫妻关系,至亲至疏。”
苏甄儿惧冷,喜欢在一天不间断烧着炭盆的主屋内处理府内事务。
陆麟城不惧冷,惯常喜欢在主屋旁边的书房里处理公务。
苏甄儿装扮完毕,走到书房门口时,恰逢丫鬟过来奉茶,苏甄儿接过丫鬟手中茶水,让人先下去了。
丫鬟躬身退下,苏甄儿撩开厚毡,步入书房。
书房里的温度比她的主屋低多了,怪不得每次陆麟城进主屋就要褪衣。
苏甄儿走到书桌边,将手中茶盘放下。
男人头也没抬,兀自处理公务。
直到苏甄儿蹲下身子,双手交叠垫在桌面上,下颚搭在手背上,轻轻唤他一声,“王爷。”
陆麟城回神,稍微一抬头,便看到了妆容精致的苏甄儿。
“是你,有事?"
今日生辰宴是苏甄儿一手操办的,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但因为从小就跟着母亲处理公府事务,所以苏甄儿虽然生疏,但却依旧圆满完成任务。
按照北辰王府管家的说法,除了大婚日,北辰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。
自家王爷也不擅长处理这种宴会,不过今日为了给苏甄儿面子,陆麟城还是陪着她迎了客,待等到苏甄儿为他放行,才赶紧躲进了书房里。
现在宴会宾已散,书房内只剩下她跟陆麟城两人。
“王爷,这是今日的礼单。”
苏甄儿将手中拿着的礼单递给陆麟城。
“你收好便是。”
男人没看,一如既往的让她处理。
苏甄儿眨了眨眼,继续盯着陆麟城看,显然,她不是单纯为了礼单而来的。
“还有事?”陆麟城手持毛笔,一边与她说话,一边处理公务。
“今日是我生辰,王爷......没有给我准备生辰礼吗?”
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神色一顿。
苏甄儿下意识跟着心里一沉。
不生气不生气,生气老十岁。
“有。”
“哦。”
苏甄儿已经认定这男人明显是想浑水摸鱼了,因此,她的语气骤然冷淡起来。
新婚夫妻,就算是装也得再装几日吧?才这么点时间就已然如此,那她若是再活五十年,不得跟他眼瞪眼五十年?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可怕,谁能忍受五十年没有生辰礼啊!
陆麟城起身,从书柜上取下一个盒子,递给苏甄儿。
苏甄儿意兴阑珊地接过,打开。
普通的盒子,普通到木料都扎手。
呵,一点都不用心。
明黄色的卷轴出现在盒中,苏甄儿神色一顿,抬眸看向陆麟城,语气惊讶,“真圣旨?”
陆麟城:…………
“真圣旨。”男人点头。
也对,假造圣旨是要被杀头的,就算他是北辰王。
都怪这盒子太破,谁家圣旨装这么一个破盒子里啊?
苏甄儿小心翼翼的?盒子放在书桌上,然后伸出双手,将圣旨从盒中取出,慢慢打开。
略看一遍,苏甄儿眼中显出讶然,她又细细看了一遍,确定没有看错,“这是......你的军功?可陛下为什么赏赐我封地?”
“你不喜欢吗?”男人反问。
“喜欢,可是,为什么………………”
面对女人困惑的眼神,男人沉默了一瞬。他深吸一口气,张嘴,似乎欲说什么,可在对上苏甄儿那双澄澈眼眸时,最终只是垂下眉眼,然后缓缓道:“因为你是我的妻。”
书房外风声喧嚣,苏甄儿的心跟着男人的话跳了一下。
她下意识攥紧圣旨,然后又发现自己如此对待珍贵的圣旨可是大不敬之罪,赶忙松开手,将其重新装回盒子里。
男人继续道:“日后你想要什么,都可与我说。”
连军功都能给她换封地,她要什么不给啊!
这么好的男人,这么好的人品,怎么偏偏被她给挑上了呢?
苏甄儿撩拨了一下散落的碎发,深吸一口气,“相公,我去沐浴。”
“绿眉,我上次买的那套抹肚呢?”
绿眉闻声进来,看到自家王妃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。
“就是那套月白印花的长裙,外头搭着粉绿色粉领对襟缎面褙子的那套。”顿了顿,苏甄儿又添一句,“半透的。”
“王妃你之前不是嫌弃它太透了吗?说如果不是好看,也不会留着,不过就算留着也不会穿。”
“今日想穿了。”苏甄儿说完,又吩咐绿眉去准备热汤,说话的时候,不停地踮脚往书房看。
他应该………………明白自己的意思吧?
“王妃你………………”绿眉注意到苏甄儿看向书房的热切视线,“方才不是还说至亲至疏吗?”
苏甄儿立刻娇嗔道:“胡说,不要挑拨离间,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。
绿眉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