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相公,你没事吧?”苏甄儿贴心的替陆麟城擦了嘴,然后又添上一碗新茶,“公务虽然重要,但身子更重要,相公慢些吃,公务堆在那里又不会跑。”
苏甄儿以为陆麟城是急着回去处理公务,这才吃急了呛住了。
陆麟城端起苏甄儿给他斟的茶盏吃上一口,然后立刻被烫得差点吐出来。
滚烫的茶水入喉,烫得他眼眶都红了。
“咳......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事。”男人嗓子都哑了。
听到陆麟城说无事,苏甄儿松了一口气, 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,正准备喝,一只手伸过来,盖住茶盏。
“等一会。”男人的嗓子还没恢复,说话的时候忍着喉咙里灼烧的烫感,声音更嘶哑了。
话罢,陆麟城将手挪开,苏甄儿看到沿着茶沿蔓延出来的腾腾热气,这才意识到方才她给自己陆麟城倒的那碗茶是烫茶。
苏甄儿瞬间心虚,“真没事吗?”
陆麟城摇头,哑着嗓子道:“没事。’
“等我一会。”苏甄儿转身出去。
陆麟城侧身轻咳一声,感觉上颚处似乎已经被烫出了几个小泡。
苏甄儿回来了,她手里拿着一个茶盏,茶盏打开,里面是一颗颗圆润的冰块。
她侧身站在陆麟城身边,弯腰曲指,认真的往他口中塞了一颗冰块。
女人柔软的指尖触到男人的唇,略长的指甲刮过唇瓣,带来一股酥麻感。
“好些了吗?”
冰块圆圆一颗,挺大的,陆麟城的脸本来就瘦,那颗冰块被他含在嘴里,往侧边鼓出,衬得那双平日里清冷淡薄却风情无限的眸子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纯稚。
然后,陆麟城感觉自己面颊边一软。
他偏头,正对上苏甄儿作恶的手指。
苏甄儿:......完了,没忍住。
陆麟城:……
苏甄儿迅速站直身体,心虚道:“太,太冷了,手有些不停使唤......”
下一刻,她的手被人一把找住。
“那回府吧。”
天色深了,苏甄儿和陆麟城坐在马车内,车外雨势已停,只余风声喧嚣,路边有门面铺子还没歇业,竖在门口的旗帜招牌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马车路过绣花楼,苏甄儿想起自己生辰日定的那几件衣裳还没去看呢。
“相公,你公务繁忙,不如骑了珍珠先回去处理公务?”
陆麟城:???
刚才在醉仙楼内还说让他不必如此着急回去处理公务,先将身子养好。现在又让他顶着大风,骑上珍珠,回去处理公务。
陆麟城顺着苏甄儿的视线往外一瞥。
那绣花楼的氤氲灯色跟勾人魅惑的妖物似的,将他的新婚妻子勾得神魂颠倒。
苏甄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新衣服。
“我陪你。”
嗯?
下一刻,马车调转车头,直接行驶入了绣花楼的后院。
老板听到消息恭迎在侧,看着尊贵的北辰王妃与一男子牵手从马车内一道出来。
男人一袭黑色大氅,容貌俊美出尘,世间罕见。
再看女子,一袭雪白斗篷,兜帽半遮容貌。
轻飘飘一位玉人,十分登对。
“王爷,王妃,请。”
老板准备了最高档最豪华的包厢,又亲自送上茶水糕点,恭恭敬敬的守候在旁。
被苏甄儿选定的几件衣物由店员小心翼翼地取出来,挂在木施上。
苏甄儿走上前去细看。
那边,陆麟城坐在太师椅上,手中端着茶盏,指尖隔着茶碗探了探温度后,才将茶盏送到唇边。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喝,而是先用唇沾了沾温度,才缓慢喝上一口。
“王妃,这里有试衣的地方。”老板殷勤伺候。
一般来说,如果身份尊贵,会有绣娘拿着衣物亲自登门,待贵人试过之后,再按照责人的要求进行现场修改,如果现场无法修改,就会带回绣花楼修改。
不过因为苏甄儿的临时起意,所以绣花楼的老板没有准备好。
趁着苏甄儿看衣服的时候,他赶紧令人将手艺最好的几个绣娘召集了过来,静候在旁,等待吩咐。
“我去试一试?”苏甄儿转头看向陆麟城,“王爷不急吧?"
男人坐在那里点头,“不急,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。”
苏甄儿噘嘴,“我试衣服很快的,不会很久。”
陆麟城并不解释,只是看着女子的窈窕背影彻底消失在试衣间的隔帘之后。
试衣间很大,不仅有坐的地方,还有一处一人高的长镜。
在绣娘的帮助下,苏甄儿换上第一套木芙蓉花色的袄裙。
隔帘拉开,老板命人在四处都放上明亮的琉璃灯,照得如同白昼。
“好看吗?”苏甄儿略显羞涩和紧张地走到陆麟城面前。
“好看。”男人眸色微动,“再试试其它的。”
原本还以为陆麟城会不耐烦陪她做这些男人看起来很无聊的事,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耐心。
苏甄儿换上第二套衣物,走到陆麟城面前转了个圈。
男人评价,“好看。”
苏甄儿心满意足,换上第三套。
一件浅黄撒花浅绿色对襟褙子,搭配奶黄色腰带,里面白色交领袄子,下面是一条白色长裙。
"*7......"
“哪里好看?”苏甄儿打断陆麟城的话。
男人神色一顿,陷入沉思。
苏甄儿盯着他。
陆麟城缓慢开口。
“脸好看。”
“脖子好看。”
“腰好看。”
陆麟城的视线从苏甄儿脸上划过,然后慢慢下移,每说一句,他的视线就落到相应的位置上。
不知为何,苏甄儿顿觉燥热起来,彷佛陆麟城落在她身上的不是眼光,而是......苏甄儿上前,一把捂住陆麟城的嘴,娇羞道:“好了,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男人眨了眨眼,眉眼弯起来。
在偷笑。
试完衣服,跟绣娘商量好要修改的地方,苏甄儿和陆麟城一道回府。
苏甄儿正盘算着今年自己的生辰要怎么过,突然想起身边之人。
“相公,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啊?”
“不记得了。
外面传言,陆麟城乃寒门出身,可实际上,这个信息并未被证实。所谓寒门,亦是落魄贵族,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。除非......他不想说,或者如谢楚安一般,天生地养,不知生辰。
“那就看上天的安排吧。”苏甄儿歪头看向陆麟城。
“今年的初雪日,就当作是相公的生辰日。也不知道今年的第一次初雪会在什么时候,到时候我与相公就约在金陵城内的文德桥上,看秦淮初雪,可好?”
陆麟城最讨厌冬日,因为冬日太过寒冷,尤其是下雪的时候,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,雪凝成冰,会把人冻死。
前一日还活着与你说话,后一日就死了。
草席一卷,扔进深坑里,填土掩埋,没有墓碑,没有姓名,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间,连草芥都不如。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就不讨厌冬日了,也不讨厌雪了。
他变得开始喜欢看冬日的雪,在屋内燃一炉芙蓉熏香,静看窗外白雪,是他在残酷的战场之上,唯一的慰藉。
“好。”
新婚第二日。
夜已深,苏甄儿撑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完毕,坐在梳妆台前涂抹各种护肤膏体。
不远处的书房内亮着灯,她的新婚丈夫果然是有许多堆积的公务要处理,却还陪着她去了绣花楼。
苏甄儿的父亲就从来不会这样,他永远都是一个以公务为重的男子。
母亲对此似乎没有苛责,可只有苏甄儿知道,母亲是渴望这份偏爱的。
哪怕只有一次也好,在公务和她之间,能选择一次她。
可没有,一次都没有。
两人之间看似关系融洽,是姑苏城内的模范夫妻。
可他们之间却恰恰欠缺着一份夫妻之间应该存在的爱情。
父亲是一位好父亲,可却不是一位好丈夫,原本苏甄儿以为她的婚姻最好的结局也是如父母一般,融洽便好。可现在看来,似乎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了?
不行,不行。
苏甄儿摇头。
期待越多,失望越多,保持最低期待才能产生最大的包容心。
她苏甄儿的婚姻之中,不需要爱情这种东西。
失了心,便失了分寸和理智。
这对于处境刚刚好转的她来说可是大忌。
幸好,这位北辰王看起来只是为了“落水之责”而娶她,她也只是为了拉扯自己和英国公府出泥潭才与其成亲。
如此,没有爱情,两人之间才能对彼此产生最大的包容心。
这就是他们现在能融洽相处的最关键点。
护肤完毕,苏甄儿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柔软细滑的脸,感叹了一遍今日的自己依旧貌美如花,然后上床歇息。
书房那边的灯还没熄灭,苏甄儿猜测今夜她的新欢丈夫大抵是要挑灯夜战了。
帷帐落下,苏甄儿一个人躺在床褥内,疲惫感缓慢包裹住她,没一会儿,她陷入半睡眠状态。
屋内明亮的琉璃灯被绿眉熄灭,绿眉轻手轻脚退出主屋。
半柱香时辰后,主屋的门被悄然推开。
恍惚间,苏甄儿感觉有人小心掀开被褥,躺在了她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