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清风霁月3]
一顿时间略晚的早饭。
在珠洲住久了,越清舒的口味很快就养回来了。
茶点早上吃和中午吃都一样。
一顿饭吃得人有点懒洋洋的,越清舒吃完饭就去客厅窝着,问他这次突然来干什么的。
岑景似乎还在跟她卖关子。
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来你这边?”
“也不是。”越清舒被太阳晒得又有点困,她拉过小毯子盖着,“就是直觉,觉得...你今天一定是有事情要找我才来的。”
岑景的确经常来见她,基本有空的时候都在她这边。
但越舒就觉得今天不那么一样。
她的第六感。
冬天的阳光最为催人困意连绵,越清舒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,闭着眼养神。
她听着岑景在厨房忙活的动静。
就这一刻,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。
快要陷入迷糊睡梦的时候,越舒忽然感觉到有人抓起了自己的手,她缓缓睁开眼。
阳光落在她的眼皮上,还没看清他动作的时候,越清舒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指根一凉。
她对这个触感非常熟悉。
就像那个深夜,岑景把他的尾戒摘下来,戴在他手上的感觉。
唯一不同的是。
那天的尾戒上还带着他手指的余温,今天这枚更凉。
越清舒猛地惊醒,她撑起身子垂眸看去,第一时间只看到了一颗熠熠生辉的蓝色宝石。
她不是生来就是有钱的大小姐。
莘兰改嫁前,家里的条件只能算是凑合,但后来越清舒偶尔也会跟着母亲和周为去几个拍卖场。
她印象中蓝色的宝石总被拍出最高的价格。
越清舒还在思考,岑景也只是蹲在沙发旁边,声音很轻,跟冬天的阳光一样。
淡淡的,却让人觉得浑身的暖意。
“你猜对了。”
他今天来,的确不是来见她,给她做一顿饭那么简单。
“越清舒。”岑景低低地唤她的名字。
越清舒愣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,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口生效。
跟无名指连接在一起的那根神经不断颤动。
她微微抬手,被岑景接住。
他就这样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的。
“今天是来跟你求婚的。”
越清舒的心脏猛跳动,血液有些莫名地翻滚,但面色依旧没有太多表示。
“哪儿有你这样求婚?”越舒说,“你这根本不是求婚,是趁我睡着了偷袭,强制爱的!"
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,他直接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。
这不是强制爱是什么!
岑景反手将她的手叩住,嗓音里含着笑:“没有反悔的机会。
“哪儿有你这样的!”越清舒恨不得打他一顿,“你这个求婚一点都不诚心诚意。”
话音刚落。
越清舒突然被他抱起来,他抱着她走到阳台,推开门的一瞬间,映入眼帘的是楼下花园的花团锦簇。
也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字符。
岑景的确不是那套的人,但有些秘密只有他们俩知道。
越清舒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。
她喜欢安安静静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感觉。
岑景其实也好几次问过她,求婚的话,喜欢什么形式的?越清舒随意地回答。
她说,她想要什么形式的求婚,他都可以给她。
所以越清舒说。
那就要最简单的那种。
岑景还问她为什么,是一点都不喜欢形式主义吗?这是生命中很重要的环节,再怎么还是应该走一点的。
岑景本人也非常不喜欢繁复地形式主义。
他和越清舒是两个不爱过生日的人,在一起的这些年,从未大张旗鼓地过过生日。
不管是以前关系不清不楚的时候,还是现在,他们都不讲究这些。
只需要这种重要的节点,他们在对方身边。
越清舒对幸福的定义很简单,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快乐的,她只是想要睁开眼的时候,可以见到他。
所以每次生日、纪念日、重大的节日。
岑景不管多忙都会回来陪她。
在十二点到来的那一刻,他会翻身过来跟她接吻。
越清舒说。
她什么都不想要,她只想要他这个人存在于她身旁。
就像她一开始喜欢他,也没有别的理由。
在不知道他的名字、身份、性格和习惯的时候,她就已经喜欢他了,所以越清舒对他的一切期待,依旧是如此简单。
岑景将她抱到阳台,又把越清舒放下来,他从背后环着她的腰。
越清舒的目光落在窗台下方的花丛。
她的眼神可好了。
或者说,她对某些东西的存在就是非常敏感的,越清舒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倚在花丛中的雨伞。
他们俩吵架的时候,谁都不愿意交出这一把雨伞的所有权。
越清舒刚来珠洲的时候,其实有把这把伞带走的,她没有买很多雨伞的习惯,当时搬家只带了这一把来。
后来零零散散地又买了一些。
某次回沪城的时候,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天气预报,播报员温柔地说。
沪城今日夜间降水概率为百分之八十。
她垂眸。
想着,天气预报有雨,就带一把伞吧。
那天越清舒站在玄关挑了好久,最后带了那把笨拙的长柄伞,下飞机后果然就开始落雨。
她撑着岑景送她的那把伞,等他来接。
还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,风把雨幕吹得倾斜,有一部分浸湿她的裤腿。
上车的时候岑景拎了一件新衣服给她叫她换。
他还念叨她。
可以不淋雨的,偏偏要自己站在雨最大的地方当悲情小说的女主角。
岑景也问她,怎么今天想着要带这把笨拙的伞回来。
她一边擦自己手指上的水渍,一边说:“带回来还给你。”
这句话给岑景吓了一跳。
这把雨伞的存在对他们俩来说都敏感得很。
“还给我?”岑景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,“想分手?”
越清舒也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分手就不会还给你了!”她说,“给你是因为现在相信你,可以放在你那里了!”
也是那个时候。
岑景意识到,这把雨伞对越舒的意义,比他预想中还要深刻。
对他而言只是微微动了一秒恻隐之心。
只是随手递过去的一把伞。
但对越清舒来说,这把雨伞装着太多的东西。
她把雨伞还给他的那天,越清舒说:“岑景,以后你要跟我求婚的话,就带着这把伞当聘礼吧。”
昂贵的戒指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。
这把伞才是她的无价之宝。
所以他在她的花园里,用层层叠叠的花将那把雨伞包起来,然后??
从背后抱着她。
“我带着聘礼来了,收吗?”
越清舒笑:“你抱我下去拿。”
这对岑景来说不算难事,他轻松地将她抱起来,带着她下楼去拿那把伞。
岑景没有迈步进她的花园,只是站在入口处等她。
越清舒飞快地跑过去,毫不犹豫地将那把伞捡了起来,她回头看着岑景,跟他炫耀手上的雨伞。
岑景站在花园尽头看她。
给她戴戒指的时候没有一点分寸感,趁着她犯困偷偷给她戴上,但现在却很有分寸感。
他知道,这对她来说,才是最重要的环节。
越清舒也没有动。
她只是看到,岑景的手微微动了动,从他的衣兜里变魔术般地摸出一条项链。
链条挂在他修长的手指上。
闪闪发光。
越清舒认得,那是她还给他的某样东西,他还是把自己的尾戒穿成了项链。
那是岑景戴了很多年的,属于他荣耀的记录。
岑景跟她说过。
他浑身上下最有纪念意义和价值的东西就是那枚戒指,他曾经把那枚戒指送给她。
但她冷漠地物归原主了。
那时候岑景说,就像她一定要守住那把雨伞,他也一定会将这个最有意义的东西在最重要的日子送给她。
越清舒问为什么,为什么是这个尾戒。
他说,因为那时只是想随便买一枚戒指,却没想到戴了那么多年,成了陪伴他最久的勋章。
爱上她这件事也是。
“
看起来是很随便的开始,他看似不在意,随意地开始,却成了他生命中最割舍不掉地一段感情。
她的伞,他的戒指。
这是他们的信物,也代表着他们相爱的宿命。
越清舒看着那在阳光下闪耀的戒指,忽然笑了,而后听到岑景的声音传来。
他的语气是坚定的。
越清舒。”
“要不要跟我结婚?”
他顿了顿,又问了一遍。
“愿意嫁给我吗?”
越清舒点头,站在原地没懂,乖乖地等他过来接她。
她握着十五岁时最珍视的那把伞。
想着。
十五岁那个整天下雨的夏天,她不会再回去了。
因为??
今日天气晴。